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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幸福也會想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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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幸福也會想哭嘛

月荷半夜醒了, 就有些睡不著,坐在陽臺看天空。

夏夜靜謐,繁星閃爍。

羅樹的醜聞被曝光,犯罪鐵證如山, 他再掙紮都是徒勞。

受各方壓力, 他的上將職權都停了。月荷不會讓他有機會反撲。

擬態研究所重啟計劃徹底無望, 不僅如此, 民間有人在為擬態人爭取人權,推動擬態人相應管理法案完善。

針對管理階層權力過大、階層固化嚴重等問題, 帝星正在積極給出相應的解決措施。

不久的將來,上將們的特權想必會大大受限,而且貴族們一貫的官職世襲,也會漸漸被更為公平的選拔方式取代。

塵埃落定, 一切朝著月荷希望的方向發展。

多年來壓在她心裏的石頭終於放下, 取而代之的,壓來另一塊石頭。

為什麽越來越不滿,不合意?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她希望的方向發展。

無論是軍務還是她的——想象中的家。

落羽又乖又聽話,不就是她想要的嗎?

把落羽抓回來後,起初他還不識趣地屢次惹她生氣。

跟個小貓一樣,時不時亮出爪子撓她兩下,過會又來討好地舔她掌心。

氣悶, 但也習慣面對那樣的落羽。

從什麽時候起落羽變了?

不再吵鬧,不再別扭, 說話溫聲溫氣,她回來就準備好飯菜等她, 她不回來也不多問。

落落大方招待她表面的聯姻對象,甚至還和鄭淩雲聊得“很愉快”。

她受傷, 他發現異樣了吧,不是摸到她的疤了嗎,卻裝作沒看見,問都沒問。

以前明明她劃個小刀口,他都會抱著她手臂哭。

明明別人對她表示好感,他都能吃悶醋,腦子裏演八百回大戲。

是這樣的敏感、不安、小心翼翼喜歡她的裴落羽。

月荷刻意忽略的異樣,在今夜徹底撕開裂口,一茬茬冒出尖。

思緒開了閥,覆水難收。

現在的落羽,懂事又溫順,讓他吃就吃,讓睡就睡,沒有違逆t她的時候。

偶爾撒嬌賣嗔,都不會超過她的底線。瘋狂試探她底線的記憶越來越遙遠。

像……

像被拔了爪子的貓。

是了,是這樣。

他乖順,不再有攻擊力,不再齜牙咧嘴,不再滿心滿眼追隨她。

她限制落羽,給他編織牢籠,將他困在精心打造的金絲籠中。

留下他,也困住了她自己。

在今夜,月荷看清楚自己,她沒有滿足。

就算他們有了孩子,落羽溫順聽話,她還是不滿足。

強占的,和落羽主動給的,不一樣。

她是不是把他的喜歡弄丟了。

月荷體會到了什麽是反噬。

夜空中有流星劃過,月荷幾乎沒有猶豫地閉眼。

沒人不知道流星是空間物質燃燒的結果,和古老傳說中能夠實現心願的神跡無關。

月荷卻在這一刻成為忠實信徒。如果願望真能夠實現。

“月荷,你在這裏幹嘛,”omega的嗓音帶著濃濃的睡意和委屈,“你怎麽不睡覺,你在這裏幹嘛。”

轉過身,omega步子蹣跚朝她走來。

月荷上前,落羽丟下手裏的小熊玩偶,眼睫潮濕,趴到她懷裏,怨她:“我做噩夢了,醒了你都不在我身邊。我起床差點摔跤。”

月荷嚇一跳,要給他檢查,落羽抱著她不撒手,說沒有摔到。小聲嗚嗚哭,追問她為什麽半夜跑出來不陪他。

“我睡不著,坐一坐。”月荷撫著他的後背,溫聲哄人。

落羽任月荷扶著,慢吞吞往臥室走。

這會情緒穩下來,落羽不禁絮叨:“難怪我做噩夢呢,原來是你跑出去了,你不在,我睡得特別不安穩,夢也好嚇人。”

月荷問他做了什麽夢,他說不記得了。月荷就說不記得也好,反正是夢。

“你半夜睡覺,不要突然不見了好不好,我醒來真的很害怕,”落羽眼眶發紅,“黑乎乎的身邊還空,很嚇人呢。”

落羽最近粘人的厲害,月荷離開他視線久了,他就要喊人,睡覺要月荷陪著,一睜眼就要看到她。

月荷動動唇,很想問他,以前她不在他一個人睡不是很好嗎。

還是忍了下來。也許是她把落羽關得太久導致他病態依賴不自知呢。

躺在床上,落羽緊緊拉著月荷的手,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月荷,你不要再不見了哦。”

月荷掀開他的劉海,親了親他額頭:“不會了,睡吧。”

落羽精力不濟,沒一會睡著了。

-

感到虧欠潛意識就會想要補償,月荷沒有察覺自己越來越縱容落羽。

當然也沒有記起有個詞叫恃寵而驕,落羽的任何要求,她都有合理的解釋——孕期激素不穩定、性子嬌慣、被關太久了等等。

大晚上,落羽說想聞荷花的味道。

月荷想起客廳有一束,下樓拿了過來。

落羽抱在懷裏聞了聞:“放久了,不新鮮了呢。”

月荷:“昨天管家才插上,你看這朵苞都沒開,你再聞聞,和新鮮荷花不一樣的嗎?”

落羽湊上去又聞一次,皺眉扭開頭:“不好聞呢。”

“我想聞新鮮的荷花,”他揪著手指,仰起頭,眼眸明亮,“月荷你去給我摘好不好?”

月荷沈默片刻:“這和新鮮的荷花有什麽區別?如果我不跟你說這是昨天摘的荷花,你不見得能聞出來。”

落羽盯著腳尖,固執道:“就是有些不一樣,沒有清新的香味。”

月荷略無語,剛要說什麽,又記起來,其實落羽就是這樣的人。

是個冬天不開恒溫,願意受凍,美其名曰“感受季節是不錯體驗”的小矯情。

懷孕後,那股骨子裏的矯情勁受孕激素滋養,更是生長壯大。

月荷嘆口氣:“我去給你摘。”

晚上十點半。

月荷換上衣服,荷塘離主宅差不多一公裏,路程加摘荷花,來回都要半個多小時。

落羽通常十一點入睡。

“你困的話就先睡,不用等我。”

落羽笑嘻嘻道:“我不困呢。”

剛說完,困意湧來,他趁月荷轉身時,偷偷打了個哈欠。

空氣悶熱,銀河橫跨夜空,一路上蟲鳴不斷。

到了荷塘,月荷後背起了層薄汗。

她穿著短褲短袖,摘完荷花,身上被叮了好幾個包。

捧著花聞,似乎確實和昨天摘的那捧有些不同,花蕊上還有剛凝結的露珠,也給人香味清新的心理暗示。

月荷想,她是不是也變得和落羽一樣矯情了。

回去的路上,月荷心情不錯。

落羽見到肯定會開心,大概會紅著臉嬌羞跟她道謝,再說“月荷你真好”之類肉麻兮兮的話。

月荷的笑容更濃。

管家睡前看到客廳的主燈亮著,過來查看,正好撞見抱著荷花回來的月荷。

最主要的是,月荷臉上還掛著……有點傻氣的笑容。

管家傻眼,仿佛他撞破不該知曉的秘密,有被滅口的風險。

他正要替自己開脫,解釋自己不合時宜出現在這的原因。

月荷笑呵呵和他寒暄:“你摘的荷花不新鮮,我又去摘了一捧。”

說完,瀟灑朝樓上走去,還沒忘叮囑管家關燈。

管家原地淩亂。

他摘的花不新鮮?花束更換標準卷到一天一換,怎麽沒人通知他?

月荷在臥室門口就喊落羽,沒得到回應。

“落羽……”

她走進去,就看到omega躺在床上,睡得很香。被子蓋了一半,手裏還捏著荷花瓣。

月荷:……

床上的人睡顏恬靜,月荷暗暗磨牙。

她把花放在床頭,給落羽蓋上被子,又去洗了澡才睡。

第二天落羽看到床頭的荷花,局促跟月荷解釋。

“我昨晚只想瞇一下等你回來,沒想到睡著了,你不會怪我吧?”

月荷懶懶掀起眼皮,手裏拿著面包:“要花生醬還是草莓醬?”

落羽甜甜一笑:“要花生醬,”比了個手勢,“放三片生菜。”

月荷手停頓,擡眼看他:“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最多再吃兩片生菜。”

平時是營養師和管家照顧落羽的飲食,月荷偶爾管。

他還以為她不清楚數量。

落羽小聲嘀咕:“多放一片又不會怎麽樣。”

月荷塗好醬,鋪好番茄雞蛋,放上三片生菜。

落羽笑彎眼睛,在管家過來時,湊到月荷耳邊小聲說“月荷你真好。”

月荷摸了摸他臉頰。

-

月荷停職在家後,很少與外界來往,不過本身她在風頭上,別人躲都來不及,更不敢往月荷身邊湊。

鄭淩雲是第一個客人。

在月荷失勢時,兩人趁機對外宣稱聯姻解除,鄭淩雲雖不免被人齲齒,卻得到其父鄭言的大力支持。

借和月荷聯合,鄭淩雲在鄭家的地位日益牢固,漸漸無人能頂替。

這次她出差,帶了當地的特產,便過來看望月荷。

鄭淩雲過來時,月荷和落羽正在搗鼓毛線。

落羽說小寶寶預產期在秋天,正好需要厚實的衣服。

兩人對著視頻研究半天襪子開頭織法,還沒弄出個所以然。

鄭淩雲說她會,落羽便如見到救星,把毛線遞給她。

“小時候跟我媽媽學過,”鄭淩雲笑道,“我媽媽的手很巧,我五歲前的衣服都是她親手做的。”

亂成一團的毛線在鄭淩雲手裏很快變得分明有序,她手指輕松地駕馭兩根鉤針,不一會織出一片小圓。

落羽看得出神,月荷偷偷瞅了他一眼,心裏酸溜溜冒泡泡。

“鄭小姐你好厲害。”落羽誇讚。

酸泡泡冒更多了。

月荷重新盯著看,她也能學會。

管家端著水果過來時,就看到這麽一幕,兩人一狗,全神貫註地看鄭淩雲織毛線。

氣氛嚴肅,宛如教學現場。

只聽月荷說她知道怎麽織了,接過鄭淩雲手裏的鉤針,指尖飛快動起來。

得到落羽的稱讚,月荷的表情變得神采飛揚,上揚的唇角都壓不住。

鄭淩雲偶爾指導一兩句。

小白狂擺著尾巴,也加入落羽的彩虹屁裏。

真像幼兒園老師帶娃現場……管家板了板臉色,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太外顯。

管家放下水果,落羽小朋友立刻拿了塊梨放進月荷小朋友嘴裏,兩人相視一笑,是幼兒園裏感情最好的朋友。

管家跟著笑起來,彎下腰,沒註意到自己語氣比平時更慈愛:“大約半小時就可以吃中飯了。”

落羽纏著月荷去給他摘蓮蓬。

他心血來潮的時候不少,月荷見怪不怪。

交代管家飯做好了就讓落羽和鄭淩雲先吃,不用等她。

鄭淩雲笑道:“上將比辦公的時候輕松許多呢。”

落羽:“她辦公會更嚴肅,對待工作很認真。”

“如果能選,誰不想放松一些,”鄭淩雲擺弄著手裏的線團,“只是怕松了氣,就被反撲。”t

“上將如今的處境,這麽艱難嗎?”落羽喃喃。

鄭淩雲打哈哈:“不難不難,我是說我自己。”

經過上次,鄭淩雲長了記性,謹記不和落羽談工作。

如果不小心再說了不該說的,她下次恐怕別想過來了。

落羽還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鄭淩雲很是自責,覺得是自己說多了。

“裴先生,上將現在的處境已經好多了。”她寬慰。

“那以前是不好咯?”落羽問。

鄭淩雲表面雲淡風輕,內心:啊啊啊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月荷摘蓮蓬回來時,落羽和鄭淩雲的話題已經換了好幾個。

鄭淩雲註意每個話題都不再越界,不管落羽怎麽拐彎抹角打聽,她都能避則避,能混則混,後來落羽也不再問了。

這次鄭淩雲來,給月荷帶來了好消息。

在女王的推動下,帝星打算重審裴源案。

“敵星懷疑是實驗報告出了問題,他們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但是他們為實驗室投入的大量資源,還有對他們國內造成的重大的負面新聞,這些都已經無可挽回。”鄭淩雲說。

月荷:“裴上將完成了他的任務,女王會找理由為他們家平反。”

鄭淩雲點點頭:“快的話今年,慢的話明年。”

“應該在今年。”月荷說。

“我也這麽想。”

兩人對視一眼,便懂了對方的想法。

女王和裴家的關系不簡單,這個時候,她應當很需要一位能堅定支持王室的上將。

現在的上將中,羅樹在審訊,月荷和鄭言一派,西蒙家受羅樹牽連大受打擊。

女王急需一股能和月荷相抗衡的勢力。

鄭淩雲笑了笑:“那可是你的公公欸。”

“難道等裴上將出來,你也打算瞞著裴先生?”鄭淩雲問。

“我還沒想好。”月荷很少給出這個答案。但她確實,還沒想好。

裴源會為了女王跟她對立,還是會看在落羽的份上,和她統一戰線。

到時候落羽又怎樣自處。

-

月荷最近讀到一個詞,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受害人在被加害的過程中,對加害人產生好感的心理疾病。

邢思彤來給落羽做檢查,她特別交代邢思彤給落羽排查下心理方面的疾病。

“裴先生最近有異常嗎?”邢思彤問。

“沒有,”月荷思考,“但是沒有是不是也算一種異常?”

邢思彤:?

“他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不正常。”月荷解釋。

邢思彤:更聽不懂了。

邢思彤推了推老花眼鏡:“你是不是想排查下裴先生是否有產前抑郁?”

抑郁癥是在受孕群體中比較常見的心理疾病。

落羽又是首次受孕,幾率會更大些。

“對,這個也可以排查一下,”月荷支支吾吾,“當然還有別的。”

“比如?”

月荷不好明說,就讓邢思彤根據自己經驗判斷。

邢思彤察覺到月荷的不對勁,便說:“我畢竟不是專業的醫生,就是對照顧受孕體的經驗多,心理方面,如果你有懷疑,最好找專業的心理醫生。”

猶豫幾瞬,邢思彤說:“不要諱疾忌醫,耽誤病情。”

月荷點頭。

-

邢思彤給落羽例行檢查。

她用微型探查儀器給落羽展示胎兒近況,給他指小孩子的各個部位。

落羽稀奇地摸著屏幕,問這問那,很多都是上一次會診問過的問題,他好像忘了。

邢思彤體諒他初為人父的喜悅,不厭其煩地回答他。

落羽照常打印了胎兒的三維影像照片,貼在他為寶寶制作的成長記錄的冊子裏。

邢思彤照例表揚了落羽,她記得月荷所托,給他做了產前抑郁的測試。

“我怎麽可能有產前抑郁呀。”落羽笑道。

月荷摸摸他的頭:“檢查了放心。”

落羽垂下頭,摸摸肚子:“月荷,那你出去好不好。”他擡頭彎眼睛,“月荷在這裏,可能會影響我回答呢。”

“哦,好,我去外面等你們。”

目送月荷離開,落羽眼眸漸深,他回頭看向邢思彤時,笑容又變得溫柔無害。

邢思彤原本認為落羽不會有產前抑郁,如今卻要打個問號。

書房。

邢思彤擦幹凈眼鏡,戴上,語氣有些沈重:“病人在意識到是進行抑郁測試時,由於患病羞恥或者其他原因,為了隱瞞病情他們會盡量偽裝成正常人。”

“裴先生就是這種情況,他想掩蓋病情,但是他不知道,測試題本身有防範措施,他有些答案前後矛盾。”

月荷神色凝重:“所以他確實有產前抑郁?”

“測試結果是輕度抑郁,不過我建議去找專業的心理醫生覆診一遍。”

月荷想了很久,落羽怎麽會有輕度抑郁。

他平時也看不出異常,飲食起居都很正常,有點嗜睡,中午都要睡上一個多小時,孕夫不都這樣?

至於情緒起伏大,是比懷孕前有脾氣了,但那不是撒嬌?

大多時候溫溫柔柔,笑容和煦,不合心意了哭哭啼啼,眼睛紅通通,鮮活得不得了。竟然還成了抑郁的表現?

月荷嚴重懷疑自己錯過了什麽,她急需補課。

落羽拉了拉她衣服:“月荷,睡覺啦。”

他紅著臉,軟乎乎要求:“今晚可不可以抱抱我呀,”腳趾抓著她的小腿,眼底一汪清澈的笑,“月荷,你都不主動,我現在是不是特別醜呀,你沒有感覺。”

心臟莫名被刺了一下。

月荷把落羽摟在懷裏,抓著他的手放在胸口,親他冰涼的額頭:“上次去體檢,醫生讓我少靠近你。”

“啊?怎麽了。”落羽要擡頭,月荷把她按在懷裏。

“因為我一靠近你,心跳頻率異常,對心臟不好呢。”

落羽擔心的臉,紅成熟過頭的蘋果。

黑暗裏,月荷推了推落羽膝蓋:“打開點。”

“嗚嗚嗚,不要,不要了。”

人影驟然停下,落羽被不上不下地吊在半路。

一只手伸過來輕輕給他擦了擦臉。

落羽往她手心蹭了蹭,小聲哼哼。

“你哭好兇,疼嗎?要不睡吧。”月荷說。

落羽拉住她,“不要,”他打了個哭嗝,軟聲抱怨,“太幸福也會想哭嘛。”

他潮濕的手掌握著她的指尖,羞恥難言:“我還不想睡,晚點再睡好吧。”

他扯扯月荷的衣袖,聲音低如蚊吶:“月荷。”

月荷感覺自己對落羽的直覺判斷正在失靈,不知是不是關心則亂。

比如剛才她直覺落羽口是心非,他有時就是這樣,嘴上一個說法,心裏實際想要的又是另一個。

別的事上說不準,月荷自覺在床上她的判斷還是很準的。

但是落羽說不要時,她猶豫了,自我懷疑,怕真是他不想,繼續是勉強他。

結果嘛,果然是她想錯了。

對落羽的情緒感知出錯,意味著她不能察覺到他的哭他的笑真正含義。

感覺很糟糕。

-

早餐,落羽喝完牛奶,給月荷展示空杯,餐盤裏的飯也都□□光,討表揚的得意表情。

月荷毫不吝嗇地誇獎,接著說給他預約了下周的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落羽奇怪,“我又沒生病,為什麽要看醫生呢。”

“是邢博士的測試嗎?”他忽地想起來,低頭揪衣擺,“我拜托她不要跟你說的。”

不過落羽明白邢思彤到底是替誰辦事,就是難免郁悶。

落羽垂著眼睛:“只是抑郁情緒,又不是抑郁癥,沒關系。”

“孕期情緒有波動,不是很正常嗎,我不想去看心理醫生。”

月荷:“聽聽醫生說什麽,比較放心。”

“我的話你就不信嗎?”落羽急道,“我真不想去看心理醫生。”

“為什麽?”

月荷銳利的視線幾乎看透他,他心虛地瞥開眼:“就是不喜歡面對醫生嘛。我現在挺好,你不用擔心。”

他越是這麽說,月荷越沒有辦法相信他的話。

她打定了主意,落羽見無力改變,嘀嘀咕咕埋怨:“什麽都要聽你的呢。”

說完,托著肚子站起來,跑沙發找小白玩,試圖發動悶氣讓月荷改變主意。

-

隨著見醫生的日子越來越近,落羽是真有點急了。

那天他和月荷因為鄭淩雲吵完架,誤會她真要和他離婚另娶,卻在口袋裏摸到她送的戒指。

——我覺得喜歡不應該是把喜歡的人推出去,甚至願意和別人分享,你說對嗎?

——你不要再這樣做了,我會覺得有點生氣,還有點受傷呢。

——在你眼裏我就是朝三暮四,游戲人間,擅長玩弄感情。是一邊和別人領證,一邊還會和前夫不清不楚,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的人是嗎?

——只有你的感情高貴純潔,忠貞不渝。配我真夠糟踐的。

——只是我和落羽在乎的東西是不一樣的。t

月荷在乎的……她在乎的是什麽?

後來落羽摸著那枚戒指,想明白了月荷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月荷想要的,是他對她堅定不移的信任。

月荷是裴落羽唯一的選擇,裴落羽又何嘗不是月荷的唯一選擇呢。

但他的心上人又很口是心非,明明沒有拿婚姻做交易的打算,故意拿話氣他。

讓他鉆進牛角尖,懷疑她不愛,懷疑她隨時會放手。

剛懷孕又聽到她要聯姻,他才方寸大亂。

逃跑、抗拒,他潛意識已經預設了月荷是他生命中唯一且強大的反派。

沒有信任。

他無意中害她傷心了。

明明月荷最想要他的信任,他最該相信的也應該是月荷。

他卻弄得一團亂。

所以落羽想,如果月荷覺得愛是無條件的信任,他願意給她。

他想做好。

他不再想著逃跑,也不再對肚子裏的寶寶安全擔驚受怕,他知道月荷會保護好他們,也會很愛他們的寶寶。

不用操心孕期飲食,月荷早已交代好了管家和家裏的傭人們。

家裏人人都進行過育兒掃盲,隨便一個人找過來問,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當他接受月荷在乎他,喜歡他,甚至於還有他認為奢侈的愛,享受月荷的感情不是難事。

他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過去奢望的,無數次在生日新年流星劃過時許願的東西。

他終於被垂憐。

落羽不再患得患失,不再草木皆兵,鄭淩雲過來拜訪,他相信她和月荷只是合作夥伴關系。

就算月荷很久不回家不聯系他,他也不會認為月荷是覓到什麽新歡,流連忘返。

他分明過得很舒心很知足。

只不過偶爾為月荷的境況擔憂,擔心她遇到難以處理的不測罷了,怎麽就診出了輕度抑郁。

一定是出錯了吧。

落羽有一下沒一下摸著小白,小白扭頭舔他手指。

落羽喃喃自語:“小白,難道我真有病?”

小白沒回答他,還是一個勁舔他。

落羽嘆口氣,任小白從沙發上跑下去,盯著前方的水墨畫發呆。

他不得不挫敗地承認,他還是沒做好。

他的信任不過是表面。

月荷不希望他為她擔憂,所以隔絕他和外界的消息。

他也想往她希望的方向努力,但怎樣能真正做到呢?

怎樣能完全不為她憂心,不為她輾轉反側,不為她流淚哭泣。

不動心才能做到完全漠然。

動心且漠然,是永遠的偽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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